“帝君的修為果然已臻化境，我一個上古神坻的七魂鬥煞陣竟然都不能困住你，怨不得天帝總是將你掛在嘴邊，讚譽有加。”立在雲海盡頭的女子，霞衣紛飛，直到她側過來，方見那張悲戚眼眸之間的傾城之顏，“北華帝君委實是天帝引以為傲的天孫，是我神界公認的翹楚。”

“你以為封住地門，天帝就拿你沒法子了嗎？！”冰封萬年的冷峻容貌，這刻盡是氣憤悲鳴。

“呵。”水煙輕笑地低下頭去，“天如何，地又如何？若然我可以將這一身修為拼盡，換得與他攜手一世，又有什麽不好？！”

她忽然笑得慘烈，往日絕世的瞳眸朱唇，這刻愈發添了一份淒楚之情。

北華看在眼中，嘆息勸道：“神界與人界終非同道，你何必如此強求。”

“素來獨影行之的北華帝君，哪裏懂得一個情字。”水煙偏頭笑道，“我真懷疑，你真得是聖十天君的兒子？北華帝君，似乎我和你的父親才是同道中人。”

“住手！”

瞧她指尖成印，北華揮袖要阻，奈何水煙已知他的念頭，同樣仙法一施，平分秋色。

北華慍色怒喝，“你耗費數十萬年的仙氣保住他一口陽氣，已是有違天規，如今你偷天丹不成，還想入地府改他的生死簿，簡直荒唐！你以為冥主和十殿閻王是憑你一己之力就可以對付的麽！”

“走開。”

“水煙！”這是北華第一次喚她的名字，如夢幻煙的兩個字卻好似費盡了他萬世的修為。

“北華，不要攔我，救不得他，我寧可飛灰湮滅。”

水煙的臉上已全然沒有了笑意，無論是輕蔑的還是慘痛的，她留給北華的最後一個眼神，充滿著警告的意味，若然他有一點異動，那麽曾經在七葉樹下相互博弈的兩人，就會變作敵人。

忽然，蒼穹大作，雷霆灌耳，上窮隱約之間銀甲豎立。

“水煙上神，屢犯天條，還不速速降服！”

“天兵天將？”水煙神色一僵，冷笑望著跟前的男子，“北華，好一個先禮後兵。”

“我……”

“不必多說。”

水煙猝然周遭法力充盈，上古蘊藏下的神力在這一刻展露無疑，將無邊無際的雲霞映照在一片獨屬於她水神的蔚藍之下，波濤千層浪，煙水霧雲，清冷佳人，卻是濁了一片殺氣。

殺氣？欲奪人的性命的仙神。

可還能稱為仙神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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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嫣然！嫣然！”

淩嫣然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，渾噩之間只感到有人拼命得搖晃著她的身體。淩嫣然這會真想爬起來，學著軍中那個老兵的模樣，指著對方的鼻尖怒喝，“沒瞧見老子在睡覺嘛，搖什麽搖！給我閃一邊去！”

奈何她的想法極好，可是身體卻已如秋日落葉，半點由不得她自己。

“嫣然！嫣然！”

不要吵了……

如此簡單的四個字，她在喉頭醞釀許久，半天就是說不出口，只覺得一股血腥。

對了，那黑衣人在被自己刺死之前，手上的匕首還是狠狠落在了她的肩頭，固然躲了要害，卻不知會不會廢了她的一條手臂……鼻尖的血腥之氣甚濃，看來她應該流了不少血，怪不得自己的神智竟會如此恍惚……

還有，到底是誰要搖她，不知道她現下重傷麽？是那個會耍嘴皮子的聞勤知趕回來了？這個人難道除了能說會道之外，便不知道要憐香惜玉一些麽，何況她還受重傷，若是被他搖死了，她做鬼都不會放過他的。

“聞勤知，你可欠了我一個大人情……”

淩嫣然眼未睜，說罷，就徑直昏在了來人的懷中，再也不能叫醒。

次日約莫辰時過後，淩嫣然方重新有了意識，只覺得自己左臂上一陣大痛以外，腦袋也痛得厲害，就好似有個鐵球在她的腦骨裏頭左右敲擊，恨不能將她的天靈蓋撞得粉碎。

偏生知曉這種痛苦的淩嫣然，意識漸漸清晰起來，不久便想起自己身上發生了一些什麽事情。想起似乎曾在林中見過一道詭異的光束，還有一張冰冷的容貌，對了，自己昏厥的那會是不是又做了一個有關於往昔做神仙時的夢？明明很久沒有做那些夢了，可惜，每每意識一清，總不太能記得夢境中的事情。

至於那兩個武林高手般的刺客，淩嫣然一想起他們就覺得心口一陣絞痛，沒有什麽比出身武學世家，卻還被人打得毫無還手之力的事情更加羞恥的了。只不過，她總覺得自己近日昏厥的情況似乎平添了許多，莫非是她近來疏於練武的關系？

不等她再做深想，就聽見一個好聽的聲音焦急喚道。

“嫣然？嫣然，你是不是醒了？睜開眼睛看看我。”

是誰在喊她？嫣然，是那個聞勤知？

“勤知？”淩嫣然渾渾噩噩地喚了聲，眼睛還是不舍得睜開。

不想，四周猝然靜謐了下去，半點聲音不聞。

寂靜猶如無底的深淵，黑暗環繞，淩嫣然掙紮著睜開了眼眸，才知曉是自己認錯了人。

“王爺。”

迦嵐坐在一旁的矮凳上，稍向前傾著身子，俊雅的面容略顯疲憊，“你醒了，身上可還好？”

“還好。”淩嫣然這會發覺她是躺在自己熟悉的雕花床榻上，就是不明白為什麽會是仁親王守在她的身邊。

“不要動，你臂上的傷口很深。”

迦嵐作勢想要按住她的肩，不過本著男女有別的禮法，終究只是做著樣子，並未碰到她。實則他此刻這樣待在一個未出閣女子的閨房裏，已是不該，哪怕從太醫院請來的禦醫亦說她已無大礙，可他還是想要守在一邊，第一個瞧見她安好得醒來。

多少年了，明明發過誓，不為□□累江山。

迦嵐心中默默嘆息一聲，有些無可奈何，一時無話。

淩嫣然躺在床上動彈不得，又總覺得身邊有個男人守著，不大自在，於是開口問道：“其他人都好嗎？”

迦嵐這會端坐，淡淡回道：“其他人都安然無恙，梓霄他們並未中伏，看來刺客不是沖他們來的。”

“其他人？王爺也碰見了刺客？王爺沒有受傷吧？”

“沒有。”

聽著她對自己的擔心，迦嵐聲調輕緩，笑的極其溫柔。瞳眸如清澈碧波，笑弧如半夜月輪，那剛毅的一張面容平添這一抹笑容，愈發讓人移不開眼，竟比當初南少那張傅粉何郎的面貌還要吸引人。

淩嫣然瞧著瞧著便驀然出了神，火雲燙面，眼睛半晌不眨，好在她極快得警覺到自己的奇怪，趕緊另起話茬道。

“那、那個是聞公子找到王爺的麽？”

“嗯。”

“他也平安吧？”

“你很擔心他？”

音調委實又降下了一些，淩嫣然疑惑得擡起頭，見仁親王的笑顏已然不見，只瞧劍眉微微豎起，倒有些生氣的樣子。

淩嫣然覺得自己脖子有些僵著，點頭不是，搖頭也不是，幹脆輕應了一句，“他不會武功，自然要擔心一點。”

她以為這個理由很好，關心一個沒有武功的朋友，是人之常情。

迦嵐自然知曉這個人之常情的道理，可還是控制不住自己的身體，猛地站了起來，想要說什麽，可翕動的嘴角到底還是將話咽回了肚子裏。自己這是怎麽了，和她置什麽氣，她擔心勤知亦是理所當然，只是迦嵐還是不明白，他們不過見了一次面，怎麽就那麽合拍了。

遙望的兩人，一時相對，眸中光影綽綽，混沌了兩個人的身影。

“你好好休息吧。”迦嵐尋不找話，想著她已是平安，也該回去處理事物，便步去告辭。

“王爺。”淩嫣然撐著右側的身子，“那個……謝謝王爺來看我。”

迦嵐抿著嘴，有話想說，可顧及她的身體，到底還是只點了點頭，“明日我再來，歇著吧。”

屋外，日頭正暖，淩嫣然再次瞥見那個翩翩風度的背影，一如當時初見在階梯上所見，浩然卓立。

她莫名地摸了摸自己的面頰，發燙得很，不是發燒了吧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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